“......引路人和王国魔法团的魔法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毫无疑问会频繁光顾这里，我需要确定魔王之茧能够安安静静的睡下去。”
莫德特最初几次开口说话的尝试都因为疼痛而失败，在好一阵的呼吸调整之后，他才勉强的捋清了自己的语法。
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即使是背对着黄沙，穴居人也能够清晰的捕捉到他双肩的颤抖。
“难怪你老是不愿意来看看这位小姐，没想到你的「症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严重......你放心的回你的房间冷静一下吧，小子：这里是距离地面足有40米，只要我们的贪睡小姐不要再一次主动苏醒就一定没事。”
用于探测魔法的在大体上无非分为3种：运用魔力送出人类意识的一部分，让其直接窥视目所不能及的位置；将混合的多种元素束打出，运用元素会相互同化折射的原理大致判断魔力束所经过的路径上大致都有些什么；运用纯魔力直接透析整片区域，而后运用术式模型直接建模一整个区域，依靠轮廓判断这里都有些什么物体。
而这三种办法无一例外的都会在穿越大密度的固体时产生极大的误判和失真，就黄沙所知，目前的市面上还没有哪一种用于探测的魔法术式能够穿透近40米的岩层。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探测魔法能够毫无阻碍的向地下深入个一英里两英里，那还要那些用来勘探矿脉的工人干什么呢？恐怕整个旧世界都不会因为找不到矿脉而苦恼了吧。
要知道，从理论上来讲，旧世界至少是不会缺少魔力水晶矿脉的。
正因如此，黄沙对于这个问题是非常的自信。
“嗯，我为魔王之茧定做的床铺以及用来照顾她的人选也都已经抵达我的宅邸了，在将它们运抵这里后，接下来的一切就承蒙阁下照顾了。”
“我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系，小子。你为我提供了庇护所以及用于研究所需要的设备，还向我这样在帝国境内遭受压迫的异信类人致以敬意；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助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年轻人呢？
“没了你，我可又得过上那颠沛流离、前途不明的生活了。”
黄沙绿色的老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微笑，僵硬的笑。
穴居人的笑大多数都非常丑陋，因为他们在与人类接触之前是没有“笑”这个概念的，它们或许会用赠送雕刻还有跳舞来表达感激以及兴奋，可他们从没有在社交时露出“微笑”的概念。
直到人类的拓殖队深入山脉与丛林，将他们带到帝国的土地上为止。
不过，黄沙并不觉得向人类学习微笑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它毕竟代表了一种正面的感情，体现了人们善良友爱的一面。
“人类表达痛恨与疯狂的表情有很多，唯独在表达善意上却显得这么单调。”
看着那沉睡着的精灵女孩，黄沙摇了摇头，突兀的感叹了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的莫德特，那样一个少有的善良的人，以半疯癫的状态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黄沙第一次怀疑起女神的判断。
“若是没有阁下，我恐怕早就死在了托马伯爵领的某个地方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阁下当年的救命之恩。”
似乎不想谈论善恶这样颇有旧日四大国古典哲学意味的话题，莫德特用客套话岔开了话题。
“更何况，阁下现在正帮助我研究混沌魔力我们二人现在实际上是一种合作共赢的关系。”
黄沙没有回答。
他知道回答没有任何意义。
在秩序教会内，着灰衣的神父们代表着秩序最苛刻的一面：禁欲、素食、从不洗浴也很少睡眠，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女神贡献自己的一切。
他当然明白，莫德特只是看上了这件衣服所携带的「清洁」与「抑制睡眠」两个魔法术式而已，他并无意加入秩序教会，似乎也只在每年一度的女神祭才会前往最近的教堂再受洗并祷告一日。
即使他确实很难入睡，几乎从不进食而是依靠着自己的「输液疗法」维持生命，即使是例行公事的参加舞会也绝不多看女人哪怕一眼。
这世上只有3个人知道灰衣男爵这近乎折磨般的私生活。
黄沙、里·凡德尼兰还有他自己。
地下室里的气氛因为黄沙的沉默而有些显得有些压抑，莫德特不稳定的呼吸声以及塞西留斯狗似的喘气声让空气都显得有些浑浊起来。
“不好意思继续耽误阁下时间了，由于我已经出售了我位于安特卫普内的所有资产，所以负责这些的塞西留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能会一直帮助您继续实验，我已经吩咐了他一些「万不得已之时」您需要做的事情，届时，还请您直接按照方案行事。”
就像是不堪重负了一般，莫德特率先向黄沙请辞。
“你准备开始你的计划了？”
然而，黄沙只是一句话，就让莫德特已经迈开一半的步伐停滞了下来。
“不管是拉莱什家还是告解室引路人，这些都无法引起你的注意，凡德尼兰大师的病危才是唯一让你在意的事情。”
“你想要放弃你自己的商人身份了不是吗，我知道你这些年里利用凡德尼兰的身份还有地位攫取了许多财富，一旦凡德尼兰大师步入女神的庭院，商人这个身份对你而言就没有意义了。”
“因为你已经为你的复仇计划筹集了足够的资金。”
黄沙看着莫德特的背影，说道。
从没有外人听说过这件事情。
即使是塞西留斯恐怕也不清楚黄沙究竟在说什么。
“您说笑了，阁下；若是想要完成我的目标，无论多少金马克都是不够的。”
莫德特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的确，安特卫普已经不适合我了。若是老师离去，我也就没必要在这座都市里继续我和老师的约定了。”
“约定？”
“是的。”
莫德特点了点头。
“老师希望我在他死后再去开始我的计划，在他老人家死前，我都必须等待着积蓄力量。”
莫德特的话语中带有一些异样的感情。
“......你难道在期待着凡德尼兰大师的死？”
黄沙试探性的问到。
没有回答。
但回答已经很是明确。
“女神在上，我原以为——”
穴居人因为事件的真相而发抖，他重新将双手插在长袍里，来回踱步着。
“女神在上，女神在上......这简直是疯了。”
莫德特是个毫无尊师重道之意的无情之人吗？
不，绝不是这样的。
黄沙很清楚这一点。
这也正是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原因所在。
复仇使人疯狂，它扭曲幸存者的命运，让绝望的灵魂在苍穹下呼喊着癫狂的语句，奋不顾身的越入炼狱的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穴居人自以为已经在地狱的边缘惊鸿一瞥，但没能想到，命运对于莫德特·里·哈尔根的玩弄更加可憎。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是最可怕的。
因为没人知道他能干出如何出格的疯狂事。
“那么，我告辞了。”
莫德特不顾黄沙的自言自语，径直的准备离开。
“等等！”
黄沙还是叫住了他。
“最后一个问题，小子。”
“你确定，你准备好向那个怪物复仇了？”
黄沙的情绪重新安定下来，他认真的询问着这个问题，并希望能得到一个真实的答复。
或者说一个理所应当的答复。
“没有。”
那是实事求是的回答。
“我只是个连魔法都不会使用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好了准备。”
“对方可是混沌魔军12柱「支配者」之一。”
黄沙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那个名字，他只是每次都不敢念出来而已。
腐化人心的大魔、戏谑嘲讽的恶意君王、混沌堕落者们的大主教、蠕动着的黑暗、难以名状的恐惧散播者。
「无定形的恐惧」斯培伦·普拉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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